“兴许见过老爷一面,小人本也生在世家,吃穿不愁,年轻之时顺着古黎道游荡,也见过许多人物。”
“世家?”
李通崖微微眯起眼睛,表情没什么变化,却一下子多了种说不出的感觉,原本雄远稳重的气质隐没下去,让人看了心头发颤。
好在老翁披着斗笠撑着船,不曾回头来看,犹自笑道:
“小人本姓卢,是西边卢家的族人,后来卢家老祖身故,与仙宗内的香火断了…便被安李两家瓜分,小人只好改成柳姓,自己讨口饭吃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李通崖答了一句,低声道:
“看船翁的模样,这日子还算不错。”
“哎!”
老翁摇了摇头,撑着船笑道:
“老爷…这世上有三苦,撑船打铁磨豆腐,也累着呐!”
越过了湍急的河心,小舟顺着河流越来越平稳起来,李家治家严苛,对子弟的要求严厉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,不曾有兼并和垄断之事,又有山越供养,下民的日子都好过得很,老翁将船撑子一搭,掀开小舟中间的炉子,竟然取出一杯温热的米酒。
他抬起头饮了一口,舒适地出口气,继续道:
“这世道什么营生都苦着,各人有各的苦痛,晓得这道理便好。”
他怀念地眯起眼睛,有些飘飘然地开口道:
“小人啊,年少时抱负远大,是游子,中年之时归家享福,牵黄犬拥美妾,当老子,年老了却一夕族灭,跪下来作孙子,这世事最妙在此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