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竟二十四年,八月十五。
辰时。
时间已经不不早,阳光已经顺着窗棣流入屋内。用过早饭之后,各家掌门和长老们便各自回到屋内,坐在桌前一边饮茶、一边调整周天,一边凝神细听着外面的声响。
虽说此次盛会名义上是赏月宴,但没有人会真的大喇喇地等着晚间去看那劳什子月亮。无论那位镇抚使想做什么,都绝不会是等到日落之后,到山顶上喝喝酒、说说话那么简单。
几乎所有人都默契地压低了声音,整片建筑只有山风吹拂落叶的沙沙声不时响起,再无其他声响。
忽然。
哗、哗、哗、哗
密集的脚步声,夹杂着甲胃与刀鞘碰撞的清脆声响,片刻间便到了切近。而后如潮水般在院落之中散开。
笃笃。
敲门声响起。
门扉敞开,身着甲胃、腰悬长刀的锦衣卫们抱了抱拳,对各家大派的当家人们说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说辞。
「镇抚使有令,请诸位于午时前上山赴宴。开宴在未时,诸位可与相熟之人结伴上山」
「莫要耽搁了时辰。」
说完之后,这些锦衣卫并未离去,而是沿着山顶的路径分散开来。每隔十步便有两人守在山路两侧,手扶刀柄,直视着前方。
所有江湖人都明白。
正戏,要开场了。
中岳嵩山是一片连绵的山脉,共有七十二峰,太室山和少室山各占三十六峰。嵩山派坐落在主峰「峻极峰」的中段,而此次赏月宴的地点,则是在峰顶。
中秋时节,草叶大体还是绿色,但已经有些转黄。落叶沿着山路一直铺陈过去,脚步踩在上面,发出刷拉拉的响声。
峻极峰顶。
周边府县加急调派了人手,已经将此处布置了起来。南侧入口处有引路之人,见有江湖人上来便会前去询问身份,而后引着就坐。
及至午时,东西两侧的座位便已被填满。
虽说是几乎汇聚了整个江湖的盛事,但有资格落座的人并不多。大朔两京十三省,平均每省有两三个一流门派、十几个二流门派,掌门加上随行的长老也就四五百人,落座之后并不显得拥挤。
其余没座的,便只能站在外围能到这里来的,都可以算的上是个「人物」了,一时间都没有急着说话,目光不断在周围扫视。
首先看的,是座位。
东西两侧都是分为两批座位,靠近中央的一批的矮桌和蒲团都显得宽一些,两三人也坐得下。但靠外的一批便狭窄了许多,只能容得下一人,随行前来的门人只能站在一旁。
一流势力坐宽桌,二流势力坐窄桌,这座位就这么明明白白的将遮掩在江湖道义之下的东西,赤裸裸的揭了开来。
不少人都面色不虞,尤其是一些「实力」到了,但「名望」还差一些的二流势力,都不禁看着前方的那些背影,缓缓摩着兵器。
因为他们知道,这座位,应当还能再改。
因为在两片座位的中央,是一个巨大的擂台。擂台四周,摆放着林立的兵器。刀枪剑戟、斧钩叉,乃至偏门的镰、扇、抓、判官笔,都陈列其中。
擂台是干嘛的?
于个人而言,或许是切、交友,或许是解决仇怨。但于一个江湖势力而言,这东西大多时候,是用来分割利益的。
这些座位最终坐的是谁,九成九要落在这当中的擂台之上。
心思电转之间,气氛已经变了。每个人都在用目光扫视前方的背影,每个人也都在感受着身后投来的阴冷目光。
甚至有人将目光投向了北方。
那里是一座高台。
高台之上,放置着十张椅子,坐了六个人。
最西方坐的是永戒,正闭目缓缓捻动念珠。在他旁边是武当掌门志清,正低声与一旁的劳奇峰和余庆攀谈。
剑王阁的当代「剑王」布英闭目坐在椅子上,正在暗自修炼「心神洗剑」的法门。而在他旁边坐着的是一一柳承宣! ?
「那是浣花剑派的柳承宣对吧?」
「是他!」
「他凭什么能坐到那里去!」
「我他妈怎么知道!」
台下的江湖人们一片哗然。
柳承宣听到了自己的名字,袖中的手颤了颤。他本能地就想起身、回头说一句「不然我还是下去吧」。
忽然,旁边伸来一柄剑,横在他的面前。
「剑王」布英正看着他。
「你,是剑客?」
柳承宣点了点头。